李庄，往事并不如烟

段皓源摄于旋螺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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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宜宾市内翠屏区治下的李庄，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记下来的古镇。

与大多数古镇相同的是，李庄也有打着地方特色招牌店铺的商业街，以及那么一两样名声在外，广为人知的东西，比如李庄白肉。

但与大多数所谓的“古镇”不同的是，李庄仍保留着一个小镇的生活气息，而不被旅游开发所完全侵袭，那些最早自清代便建造起的房屋，如今还有不少居民如常居住其中。中学的操场就在江边，街道旁，看起来对大家都开放，我们在那里打了一场飞盘比赛。

学生们排着队穿行街道，在操场上跑步、打排球。老奶奶挑着担子，装着青菜在街上走过，老大爷们在茶馆里抽叶子烟，搓麻将，高声交谈，旅馆的老板在院子里种上桃花，楼顶种菜。这一切又让人觉得真实。

初到李庄，第一个感受是这里极其安静，或许因为是在工作日，街道上并不喧闹，游客也并不多（除了偶尔的一两个大妈旅行团）。

第二个感受就是干净、太干净。街道上见不到一个零碎的垃圾，作为一个常有游客造访的古镇，或者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这都让我惊讶。在和旭哥闲逛的时候，我们甚至还碰见有人在巷子里拿着扫帚冲着水，打理石板路上的狗屎痕迹。

当我们走在江边（长江）的街道上，偶遇那视野辽阔临江而立的中学操场时，不禁发出感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中学就这样大胆的把操场安在校外，且并没有像通常的操场那样用网围住，也没有专门的清场和封锁。当我们走下去时，操场一头的学生们正在打排球（看起来有一个班左右），操场另一头有中年人在投篮，跑道上有人散步。旭哥说这里一定治安很好，而且社会并不复杂，我觉得有些道理。后来我发现李庄在古镇进入的地方都有设桩（可遥控升降的），古镇里并没有机动车，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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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庄吸引我的，还并不只是这些。而更在于它作为一个历史古镇所承载的往事。

在上文明史时，张旭为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李庄的历史。

战国以前的宜宾还属于一个小国——僰（bo，二声）侯国，住着僰人。旭哥介绍说，李庄历史上一共遭遇过三次大劫难。第一次，秦人从北方入川，使得僰侯国灭亡，不过当时的李庄并未受到特别大的影响，仍保留了僰人在此居住。第二次，1573年，僰人拒税，后明王朝派兵镇压，打败僰人，并对僰人进行了种族大屠杀。青壮者杀，妇孺四散，流民引驻，李庄再无僰人，这一民族也自此凋零，不知是否还有存留。僰人留给世人最珍贵的遗迹，或许就是那一个个僰人悬棺。死去的僰人被放置在棺材里，而他们的棺材又用木桩悬空架在悬崖峭壁，这一奇景在宜宾的珙县、兴文、筠连等县境内均有分布，但僰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却从此成为一个谜。

第三次，明末清初，各路土匪到四川烧杀抢掠（其中又以张献忠名声最大），李庄再被洗劫，李庄曾经的古建筑被毁掉，这也是为什么，当我们行走在李庄的街道，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房屋，也就是清朝了。而后湖广填四川，作为万里长江第一镇的李庄，自南诏国与大理国时期成为边界口岸后，又成为了当时重要的移民口岸。靠着这样的地理位置与士绅阶层的兴起，李庄发展商业，远离战火并重又变得富有。

而我认为还有第四次。在抗战时期，为了躲避战火，同济大学一路西迁，最终选定了李庄，并在这里度过了平静安定的六年。与同济大学同样选择迁往李庄的，还有国立中央博物院、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以及研究中国古建筑的营造学社。

以罗南陔（gai，一声）为代表的李庄士绅们，曾给同济大学发去这样一个电文，“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就是这十六字的电文，让我每一次想起，都十分震动。它仿佛承载着一种风骨，一种豪气，和或许称之为“义”的东西，而其所带来的结局却附着着悲情。

这第四次劫难，就是当年倾力接待同济、接待梁思成林徽因等一众学者的士绅们的被处决，以及以此为代表的整个士绅阶层的结束，和那个年代所发生的一切事。49年后的动荡日子里，乡绅们被扔去劳改营，被拿出来批斗，被枪毙。其中，罗南陔死后被暴尸三天，他的族人被一天之内斩草不除根，留下零星后人，仍住在李庄。这是我所认为的第四次劫难，也不只是发生在李庄的劫难。

“往事并不如烟”，是当我们在书店里，询问起老板关于罗家的事时，老板发出的感叹。这句话让我很有感触，所以做了这篇文章的标题。并不知情的同学在看到这句话时，曾吐槽我怎么变得如此“非主流古风伤感”。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往事并不如烟，是一个有些矫饰的表述。但对于真实经历的人，对于了解这一段历史的人，才明白这样六个字藏着多少血泪故事。而简单的了解了一番的我们，或许也可以多多少少的体会到，老人说出这一番话时的心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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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区门票A面

当年同济大学在此安定的教室，研究所的旧址，营造学社的旧址，等等，如今都还在并打造成博物馆开放。在李庄古镇售卖的景区通票中，有八个可凭票参观的景点。这八个景点我都逛过，除此之外还逛了别的。景区通票仅售20元，也就是说，每个景点才收2.5，从我认认真真看完的感受来说，实在是太值了。这是个让你没法走马观花的古镇。当然，如果你想，也是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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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建筑感兴趣的朋友们，除了地图上会标注的和可开放的景点外，也请大家认真的走一走这里的街道吧，石板路、一线天、老屋、寺院、祠堂，你会喜欢的。也许还会偶遇可爱的狗儿。

想要多了解李庄一点的朋友，或者想要对李庄的景点多一些补充信息的，推荐我上文说到的那位书店老板自己写的书。没有书号，自己印刷，虽然装帧排版、印刷质量都不算尽人意，但是作为参考和补充，内容不错，售价19。老板本身就很有意思，从小生活在李庄，他的父亲就是当年迁往李庄时的同济学生。

他这个小小的书店开在席子巷，名为“李庄古镇书屋”的店招牌，是梁思成的徒弟罗哲文所题。另冒昧荐书《发现李庄》（岱峻著）一本，因为我还并没有拜读，但从别处有了解。

来到李庄不可能不吃李庄白肉，白糕（分店家，有的不错）、白酒、白肚作为当地特色也同样可以尝一尝。总之我是已经吃了六顿白肉了。

当地似乎每年都会搞切白肉比赛，排名就有金牌刀客、银牌刀客之类，某方面也代表了他们的刀工，如果看到有这种挂牌厨师的店，也是很值得去尝一尝的。

另推荐饭店留芬饭馆一家。据说李庄白肉这一名字就是当时国立中央研究院社科研究所所长陶孟和在这家饭馆吃过白肉后，与老板提议改出的名字（李庄白肉以前叫李庄蒜泥裹脚肉，这段名字的传说就有些扯鬼和难以考证了。）。不过我觉得这几天吃到的白肉都挺好吃。

李庄还有一书店，在同济路旁，叫李庄书屋。里面卖的都是与李庄的那一段历史有关的书，不过我没有存照片，感兴趣的来李庄也可以去逛逛。

另注，文章开头分享的歌，是前几天兜兜分享给我们的一个宜宾乐队所作的歌。宜宾话唱，我觉得很有意思，李庄既然也属宜宾，我就分享于此。文中关于李庄的一些信息，我部分整合于老师们的分享、博物馆的介绍、自己的发现、书籍文章和当地人的口述。如有错处，欢迎指正。

最后，推荐大家来李庄，李庄是个好地方。

憨批的我，小黎摄于李庄

* 文中图片如无特别说明，均为本人拍摄。